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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乾朝的余晖斜斜洒在礼乡的田埂上,将成片稻田染成金红。高知砚踩着松软的泥土往前走,鞋底沾满湿润的泥块,心中却在盘算着那笔沉甸甸的二两银子——在这偏远乡镇,普通农户一年的嚼用也不过一两五钱,想要在一月内凑齐,绝非易事。
礼乡隶属永定县,地处江南腹地,目之所及皆是连绵的稻田,晚风拂过,稻浪翻滚,送来阵阵青涩的稻香。此时尚未到掌灯时分,田埂边、晒谷场上,几个半大孩子正追逐嬉闹,看到高知砚走来,喧闹声陡然一顿,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唱和:“高秀才,空有才,赌光家业成穷鬼!”“败家产,卖妻女,礼乡谁不笑你痴!”
这些孩童的奚落,字字戳的都是原身的痛处。高知砚心中了然,原身本是礼乡数一数二的富户之子,十二岁中童生,十六岁举秀才,曾是全乡艳羡的神童。可天有不测风云,中秀才那年,父母竟双双病逝,留下大笔家业和无人管束的少年。原身仗着家底丰厚、功名在身,渐渐飘了起来,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,整日流连赌坊酒肆,硬生生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,从人人敬仰的秀才郎,变成了如今人尽皆知的败家子。
高知砚停下脚步,并未动怒。孩童无知,唱的亦是事实,与其争辩,不如用行动洗刷污名。他目光扫过孩子们,忽然被他们手中黑乎乎的东西吸引——那玩意儿细长滑溜,通体黝黑,扭动起来活像小蛇,正是江南稻田里随处可见的蝉鱼,也就是现代的黄鳝。
在这礼乡,蝉鱼向来不受待见。它模样吓人,肉质紧实却难嚼,捉起来还费力气,农户们宁愿多割两把稻子,也懒得理会这“无用之物”,只有孩子们闲得无聊,才会捉来把玩。可高知砚眼中却骤然亮起精光,他前世虽是文学博士,痴迷古籍研究,却也颇爱美食,深知这不起眼的蝉鱼,若是做法得当,便是一道难得的珍馐。
“你们手里的,可是蝉鱼?”高知砚走上前,语气温和。
领头的胖小子约莫十岁,虎头虎脑的,正是村东头王猎户的儿子,他扬了扬手中的蝉鱼,得意道:“是啊!高秀才,你想要?这东西可好玩了,就是没啥用。”
“我用糖人换你们的蝉鱼,如何?”高知砚笑道,“你们手里的,全都给我,我给每人买一个甜丝丝的糖人。”
“糖人?”孩子们眼睛瞬间亮了。在这年代,糖可是稀罕物,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买一点,糖人更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零食。几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,七手八脚地将手中的蝉鱼塞进高知砚递来的竹筐里,叽叽喳喳道:“我这有三条!”“我这儿有五条,都给你!”
不过片刻,竹筐里便攒了小半筐蝉鱼,条条膘肥体壮,扭动滑溜溜的身子。高知砚提着竹筐往家走,刚到门口,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了过来,软糯的声音带着雀跃:“爹爹,你回来啦!”
正是囡囡。小姑娘才三岁,穿着打补丁的粗布小袄,小脸蜡黄,身形瘦弱得像棵缺水的小苗,却依旧仰着小脸,满眼依赖地看着他。高知砚心中一软,放下竹筐,弯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:“囡囡乖,爹爹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。”
沈婧也闻声走出屋,看到竹筐里黑乎乎的蝉鱼,吓得往后退了半步,秀眉微蹙:“相公,这是……蝉鱼?你捡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?”在她看来,这玩意儿又丑又没用,实在不解丈夫的用意。
“这可是好东西,”高知砚笑着提起竹筐,往厨房走去,“今晚我露一手,让你和囡囡尝尝鲜。”
沈婧连忙跟上去,看到他拿起菜刀,竟要亲自下厨,急忙阻拦:“相公,君子远庖厨,这般粗活怎好劳烦你?还是让我来吧。”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“男主外女主内”,从未想过身为秀才的丈夫会下厨做饭。
高知砚停下动作,转头看向她。沈婧的双手本应是白皙纤细、抚琴绣花的,如今却布满薄茧,指关节处还有几处细小的伤痕,显然是这些年操持家务、洗衣做饭留下的印记。他心中一酸,握住她的手,语气郑重:“以前我混账,让你受了太多苦,如今怎还能让你操劳?若连妻儿都养不活,算什么君子?”
安抚好沈婧,高知砚转身打量起这“家徒四壁”的厨房。一口破旧的铁锅架在土灶上,旁边放着半瓢干瘪的豆子,墙角堆着几把枯黄的野菜,唯一的调料便是一个小小的竹筒,里面只剩薄薄一层盐巴。这般光景,当真应了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这句话。
他不死心,又仔细翻找了一遍,终于在灶台底下的陶罐里,找到了一小块凝固的猪油。这大概是沈婧省吃俭用留下来,准备过年时给囡囡改善伙食的。高知砚咬了咬牙,将猪油切下大半,放进烧热的铁锅里。
随着猪油融化,滋滋作响的油香弥漫开来。高知砚将蝉鱼处理干净,剁成小段,猛地倒进锅里。“滋啦——”一声脆响,鱼肉与热油碰撞,瞬间迸发出浓郁的鲜香,比寻常的猪肉、鱼肉还要诱人几分。
此时,正是农户们收工回家的时辰,不少人路过高知砚家门前,都被这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勾住了脚步。在这礼乡,荤腥是极为奢侈的东西,农户们一年到头也难得吃上几回肉,平日里炒菜都舍不得多放一滴油,更别说这般浓郁的肉香了。
“这是高家传来的香味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