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汉之争 第56章 既不是吕氏,也不是刘氏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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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代王太后亲笔,用的是我们约定的暗语。她感谢您回赠的玉器,称其古意盎然,令人见之忘俗。随后提到,代地苦寒,今岁风雪尤甚,偶有牛羊冻毙,但幸得早年挖掘的一些地窖与草料垛法,保全大半。她提及此法乃参考公子……参考您当年在汉中时,为应对秦岭寒冬而推行的一些储粮备荒之策的皮毛。”

李衍听到这里,眉头微微一挑。

薄姬果然心思细腻,这话看似闲聊家常,实则蕴含深意。

“地窖”与“草料垛”的改良储存法,确是他在汉中时结合后世一些简单原理推广的。

薄姬特意点出,既是表明她们母子并未忘记李衍当年的能力与“善举”,更是一种含蓄的认同与呼应——他们在默默关注,并在实际治理中应用了源自他的东西。

“还有吗?”

“后面几句更需斟酌。”李昱声音压得更低:“太后言,风雪虽厉,然冬藏之后,必有春发。唯今岁长安‘炭火’供应似有不足,宫中多用‘齐地’新炭,烟大呛人,恐非长久之宜。望君在长安,多备‘陈年干爽之柴’,勿受潮气。”

李衍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。

“炭火”、“齐地新炭”、“陈年干爽之柴”……这绝非普通的关心。

吕后祖籍砀郡,但与齐国关系密切,吕氏家族与齐王一支也往来甚密。

“齐地新炭”暗指吕氏及与其勾结的齐地势力如今在长安气焰正盛。

而“炭火供应不足”、“恐非长久之宜”,则隐隐指向吕后年高体衰,权力结构可能出现不稳!至于“多备陈年干爽之柴,勿受潮气”,分明是提醒他早做准备,保持自身“干燥”,积蓄力量,以待时变!

薄姬远在代国,竟对长安局势有如此清晰的判断,且用如此隐晦却精准的方式传递过来,其政治嗅觉和手腕,可见一斑。

这封短信,是一份沉重的示好,也是一份带着风险的提醒。

“消息来源可靠?传递过程有无纰漏?”李衍沉声问。

“绝对可靠,是用了我们最隐秘的那条故人线,接头的是当年在汉中受过您活命之恩的一个北地游侠,如今在代国边境行商,对公子忠心不二。传递过程也是分段进行,确保无痕。”李昱肯定道。

李衍缓缓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。

薄姬的提醒,与他通过其他渠道感受到的暗流完全吻合。

吕后称制日久,积威虽重,但年岁不饶人,近来确实多次传出不豫的消息。

诸吕子弟封王者渐多,把持要害,但与刘氏宗亲、开国功臣的矛盾已近乎公开化。

周勃、陈平等老臣近日越发沉默,但那种沉默,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压抑。

“公子,代王太后此言……我们该如何应对?”李昱问道。

“保持静默,一如往常。”

李衍思忖片刻,果断道:“这条线,暂时不再主动传递任何实质内容。若对方再有消息来,仅做礼节性、模糊的回应。薄姬太后是明白人,她懂得我们收到信号即可。眼下,一动不如一静。我们准备的‘柴’,是否干爽,不在言语,而在实际。”

他所谓的“柴”,既是自身的安全状态,也包括他这些年暗中整理的知识、维系的人脉、以及李昱手中那张无形的情报网。

这些,都需要在风暴来临前,确保绝对隐秘和“干燥”。

“属下明白。”李昱点头,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犹豫:“还有一事……王贲将军今日悄悄递话,他听闻了一些宫闱传闻,心中不安,想请您得空时回府一趟,他有要事禀报。”

王贲如今虽无军职,但旧部故交仍在军中,且他性情刚直,对吕氏专权早有不忿,他的消息往往来自军中的直观感受。

“知道了,我傍晚便回去。”

傍晚,李衍回到长安君府。

府邸依旧门庭冷落,符合他“闲散宗室”的人设。

王贲已在书房等候,他穿着寻常布衣,但腰背挺直,依旧带着军人的铮铮铁骨,只是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。

“君上。”王贲抱拳,声音沉闷。

“王贲,坐下说。李昱告诉我,你有事?”李衍屏退左右,亲自给他倒了杯水。

“君上。”王贲没有碰水杯,虎目直视李衍,带着压抑的愤懑:“末将今日听闻,未央宫卫尉换人了!原卫尉是跟随高皇帝的老臣,虽非沛县嫡系,但向来忠谨。今日突然被调任闲职,新任卫尉是吕禄的心腹!这还不是最要紧的,关键是换防毫无征兆,且新任者到任后,立即调整了宫中几处关键隘口的守卫,用的多是吕氏子弟或与其亲近之人!”

王贲的呼吸有些粗重:“君上,卫尉掌宫门禁卫,宿卫宫殿,位置何等要害!吕家此时不动声色地换上自己人,其意何为?末将还听说,南北两军之中,近来也有异常调动,不少中层将官被以各种理由调离实权位置……这,这分明是在为……为可能的变故事先布局啊!”

李衍静静地听着,面色平静,但心中却是波澜起伏。

王贲带来的消息,与薄姬的警示、以及他自己察觉到的种种迹象,完全对上了。

吕后或许在为自己身后事做准备,而诸吕,恐怕不仅仅是想自保,其掌控禁军、染指京城兵权的举动,已流露出更危险的野心。

这无疑是在激化矛盾,逼刘氏和功臣集团不得不有所反应。

“王贲,稍安勿躁。”李衍抬手,示意他冷静:“你听到的这些,很重要,但也需核实。宫中与南北军的调动,牵一发而动全身,吕家再嚣张,也未必敢顷刻间完全撕破脸。或许,只是吕后为防万一的举措。”

“君上!这还不够明显吗?”王贲急道,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,又赶紧压低:“当年在汉中,您教过末将,权柄之要,在于兵符印信,更在于人心向背。如今吕家倒行逆施,人心早失!周勃、灌婴他们,难道就坐以待毙?末将只是担心,一旦有变,必然是天崩地裂!我们……我们难道就真的只是看着?您当年在垓下……”

“王贲!”李衍打断了他,语气严肃起来:“今时不同往日。垓下之时,敌我分明,我们身在汉中,有辗转腾挪的空间。如今,我们在长安,在天子脚下,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。一步踏错,便是灭顶之灾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王贲因激动而发红的脸,语气放缓:“我知道你心中不平,怀念昔日征战沙场、廓清寰宇的岁月,但你要记住,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,是活下去。唯有活下去,才谈得上其他。”

他走到王贲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带回的消息,我会仔细斟酌。你要做的,是约束好我们旧日那些弟兄,切不可意气用事,更不能与任何一方明显势力牵扯。军中故旧若有联系,只听不说,更不参与任何私下串联。一切,等我号令。”

王贲胸膛起伏了几下,最终重重抱拳:“末将……遵命!只是,君上,若真到了不得不选的时候……”

李衍目光望向窗外渐渐浓重的暮色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若真到了那一天,我们选的,不会是吕氏,也不会是某一位具体的刘氏宗王。我们选的,是能让这天下尽快安定下来,少流些血,让百姓能喘口气的那条路。至于具体是谁……”

他收回目光,看向王贲:“到时候自然会清楚。现在,我们需要更多的‘眼睛’和‘耳朵’,而不是‘拳头’。明白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