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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串的质问,句句在理,噎得沈青林无言以对。
他垂着头,心中那股因为林挽星的“变化”而生的烦闷。
因为沈易泽明显回护林挽星而生的不甘,以及某种隐隐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,混杂在一起,翻滚灼烧。
值房内寂静片刻,只余窗外隐约的市声。
忽然,沈青林像是豁出去般,猛地抬起头,直视着沈易泽,脱口问道:“叔叔,您这般回护林挽星……是不是,喜欢她?”
话一出口,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,随即又感到一种近乎自虐的快意。
沈易泽执笔的手,倏然停在半空。
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了。
值房内落针可闻,唯有更漏滴水,嗒,嗒,清晰得令人心慌。
沈易泽脸上惯常的平静无波,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。
他缓缓抬眸,看向满脸涨红、眼神执拗中带着探究的侄儿。
那双总是深潭般幽邃难测的眼眸里,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,快得让人抓不住,却终究在眼底深处,留下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涟漪。
他没有回答。
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只是那片刻的沉默,以及沉默中骤然变得复杂难辨的气息,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有冲击力。
沈青林被那眼神看得心头狂跳,后悔与另一种更深的慌乱同时攫住了他。
他仓皇地低下头:“侄、侄儿失言!请叔叔恕罪!”
沈易泽收回了目光,重新落向案上的公文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问从未发生过。
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:“出去吧。好好准备武考,莫再分心。”
“是……侄儿告退。”沈青林如蒙大赦,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值房。
房门轻轻合上。
沈易泽却并未立刻继续批阅公文。
他维持着执笔的姿势,目光落在宣纸上那个未写完的字上,墨迹早已干透。
窗外日光偏移,将他的身影拉长,投在冰冷的地砖上。
喜欢?
这两个字太过直白,也太过陌生。
于他而言,三十载人生,权谋、责任、家族、朝堂,这些才是他熟悉并掌控的领域。
男女之情,素来不在他考量之内,亦觉无需沾染。
可方才沈青林问出那句话的瞬间,他心中那猝不及防的震荡,以及此刻盘桓不去、难以名状的微妙心绪,又是什么?
眼前不期然地浮现许多画面:她墙头递食时的狡黠,诗会上挥毫的自信,谈起开店时眼中的光芒,被欺负后强撑的倔强,还有那日亭下,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清亮专注的眼眸……
一点一滴,不知何时,已悄然汇聚,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时,于心底投下了清晰的影子。
沈易泽缓缓放下笔,靠向椅背,闭上眼。
原来变的,不止是她。
这悄然滋长、连自己都刚刚惊觉的心境,沈易泽无法自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