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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唔……”苏砚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,踱步过去,隔着篱笆观察了片刻,脸上露出“了然”的神情。
“仙长,这鸡……有啥不对吗?”蓝头巾阿婆忍不住跟过来,小心问道。这鸡是她家的,已经好几天没下蛋了,正发愁呢。
“此鸡,”苏砚指着那老母鸡,语气笃定,“有‘怠惰之气’缠身,更兼‘少阳之火’不足,导致‘坤宫’不振,‘生机’不显。简单说,便是得了‘惰蛋之症’。”
“惰……惰蛋之症?”阿婆听得云里雾里,但“不下蛋”这个核心问题是听懂了,连忙问,“那,那仙长能治吗?”
“既是缘法,自当出手。”苏砚点点头,目光在地上搜寻,很快找到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瓦片。他捡起瓦片,又从鸡窝旁的泥土上刮下一点潮湿的青苔,混着泥土,在瓦片相对平整的内侧,涂抹起来。
“此乃取‘大地之精’为墨,”他一边胡乱涂抹,一边解释,“以此书写‘催生仙符’,最是契合家禽牲畜之土木本性。”
然后,他用指甲(幸好指甲够长够硬),蘸着那点青苔泥,在瓦片内侧,又划拉起来。这次,他写了两个词:“WORK”和“EGG”。
“仙长,这‘屋克’和……和‘爱个’又是啥仙文啊?”一个胆子大些的年轻媳妇凑过来看,试着模仿读音。
苏砚手一抖,差点把瓦片扔了。他强行镇定,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瞥了那媳妇一眼,沉声道:“此乃‘促动真言’与‘生化密文’!‘WORK’者,勤也,动也,如日月轮转,天行健;‘EGG’者,卵也,生也,似草木萌芽,地势坤。此二符合用,便是‘天行健则地势坤,动而生,勤则产’之无上妙谛!专治一切惰于生产之症!”
说完,他也不管妇人们听没听懂,将画了符的瓦片小心地(其实很随意地)靠在鸡窝篱笆上,正对着那只老母鸡。然后,他再次站定,双手抬起,做了一个虚抱的姿势,仿佛在环抱天地灵气。
接着,他又唱上了。
这次调子换了,但还是跑调,而且节奏更加……铿锵有力?
“拔萝卜,拔萝卜,哎哟哎哟拔不动,老婆婆,快快来,快来帮我们拔萝卜……”
正是《拔萝卜》。
他唱得十分卖力,特别是“哎哟哎哟”那里,简直是声嘶力竭,仿佛真的在用尽全身力气在“拔”什么东西。一边唱,他还一边用刚才那根枯树枝,隔着篱笆,轻轻去戳那只老母鸡的屁股,嘴里配合着节奏念叨:“动!生!勤!产!”
老母鸡被戳得吓了一跳,“咯咯”叫着跳开,不满地扑棱着翅膀,灰尘飞扬。
“看!”苏砚却眼睛一亮,指着受惊的母鸡,对阿婆道,“此乃仙力激荡,驱散‘怠惰之气’之象!听其鸣声,中气已复!观其翅动,生机已显!此符此咒,已生效用!贫道断言,三日之内,此鸡必下双黄蛋!以酬今日之缘法!”
阿婆看着自家被吓得炸毛的鸡,又看看苏砚那笃定无比、仿佛能窥见未来的神情,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:“那……那多谢仙长了。”
周围的妇人们已经彻底无语了。她们看着这个瘦得像竹竿、穿得像乞丐、行为言语却荒诞得无法用常理揣度的“仙长”,一会儿在地上画谁也不认识的鬼画符,一会儿用破锣嗓子吼着调子奇怪的歌,一会儿又对着一只鸡“施法”,只觉得今日所见,实在超出了她们半辈子的认知。但奇怪的是,或许是因为他那种毫不作伪的、发自内心的“笃信”,或许是因为昨日李仙师的“神迹”余温尚在,她们心里竟生不出多少嘲弄,反而隐隐觉得……这位仙长,或许真的有点“不同寻常”?哪怕这“不同寻常”的方式,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苏砚终于停止了这场即兴的、漏洞百出的“巡回施法”。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,不是饿的,是那种“仙力耗损过度”的虚脱感(他自认为)。他扶着老槐树粗糙的树干,微微喘息。
就在这时,那个蓝头巾阿婆端着一个粗陶碗,慢慢走了过来。碗里是大半碗稀薄的、几乎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,上面飘着几片可怜的菜叶。
“仙长,”阿婆的声音有些迟疑,也有些不好意思,“您……您忙活了半天,喝口粥吧。家里没啥好的,就这点稀的……”
苏砚的眼睛瞬间亮了,比刚才“施法”时还要亮。他强忍着立刻扑上去的冲动,维持着仙师的风度,双手接过陶碗,触手是温热的,粥的寡淡香气直往鼻子里钻。他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善信有心了。”他端着碗,没有立刻喝,而是对着粥碗,神情肃穆地低语了几句,仿佛在“加持”或“净化”,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嘴边,小口小口,却极其迅速地喝了起来。温热的、带着土腥味和野菜清苦味的稀粥滑过干涩的喉咙,流入空荡荡的胃袋,那感觉简直美妙得无法形容。他几乎要落下泪来——这是仙尊对他今日“勤勉施法”的奖赏啊!
他喝得很快,但努力保持着仪态。喝完最后一口,他将碗底都舔得干干净净,这才将空碗递还给阿婆,用袖子(破得几乎没剩下什么好布)擦了擦嘴。
“此粥……火候尚可,然‘谷气’不足,‘生机’稍欠。”他砸吧了一下嘴,居然还品评起来,然后一本正经地对阿婆说,“待贫道为你家灶台画一道‘五谷丰登符’,日后煮饭时,心中默念‘EAT MORE’三遍,便可引动冥冥中之丰饶气机,使寻常粟米,亦能生发香氛,滋养身心。”
阿婆愣愣地接过空碗,听到“EAT MORE”这个发音古怪的词,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茫然,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,端着碗,快步走回了家,仿佛怕走慢了,这位仙长又要给她家什么东西“施法”。
苏砚看着阿婆有些慌乱的背影,心里充满了“道法显圣”、“泽被苍生”的巨大满足感。他不知道自己那些胡言乱语在别人听来何等荒谬,也不知道“WORK”、“EGG”、“EAT MORE”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,他只觉得那是“仙尊”通过那阵耳鸣和幻觉“传授”给他的“无上密语”,是他“尘微子仙师”独一无二的标志。而他刚才的“施法”,必定已经在这小小的山村里,播下了“仙缘”的种子!
夜渐深,好心的村民(主要是蓝头巾阿婆和另外两个今天目睹了“施法”的妇人说情)在废弃的土地庙里给他铺了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。苏砚躺在这“新居所”里,身下是扎人的草梗,身上盖着的是自己那件破麻衣,漏风的庙顶能看到几颗黯淡的星星。
饥饿感稍退,但并未消失。耳边,那阵尖锐的耳鸣,又隐隐约约、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。这次,声音似乎更清晰了一些,带着一种冰冷的、指令般的意味:
“东南……三里……有瘴疠之气凝聚……需以‘SUN’字符配合《小燕子》调和……明日午时前……速往……”
苏砚在稻草堆上翻了个身,把破麻衣裹得更紧些,脏污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、甚至带着点孩童般雀跃的笑容。他咂咂嘴,仿佛还在回味那碗野菜粥的滋味,嘴里无意识地、用那荒腔走板的调子,轻轻哼唱起来:
“小燕子,穿花衣,年年春天来这里……”
哼着哼着,声音渐低,终至不闻。破庙里只剩下他逐渐均匀的、轻微的鼾声,以及夜风吹过断墙残垣时,发出的、如同呜咽般的低响。
他不知道村民们在背后如何议论他“疯疯癫癫”、“满口胡话”,也不知道自己那套“英文仙文”和“儿歌真言”有多么惊世骇俗。他只知道,他是尘微子,是得了仙尊真传的、与众不同的仙师,是注定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,用他独特的“道法”,留下传奇的人物。
至于明天要去东南边三里外的地方做什么……他记得“神谕”的指示。那里有“瘴疠之气”,需要他用“SUN”符和《小燕子》去“调和”。
很合理,不是吗?
他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,沉入了黑甜的梦乡。梦里,或许有吃不完的粥,和唱不完的、荒腔走板却自得其乐的儿歌。